“你很喜欢这里?”
如果真喜欢,为什么一个人的时候,又不肯幻化出繁华景象了?
如果爱着这个环境,怎会任由它腐烂败落?
“不是,可……除了这里,我还能去哪儿呢?”鹤林轻抿嘴,“而且,我说的是真的,解除禁咒,我真会转生,那样我就不记得你了,我会与你分开。”
“你之前骗我说要去转生,不是已经做了与我分开的打算了吗?”
“不是的。”鹤林道,“我……我知道自己不会走,我想着,每个月还是可以去默默看着你,这样在你身边,总好过忘记你吧。”
陶荇眯眼看着他。
鹤林继续道:“我也没想到,我第一次去,你就发现了我。”
“很难发现不了。”陶荇道。
鹤林又低头:“既然骗不过你,我……后来,还是想要你过来的,但我知道,你肯定生气,我不敢现身。”
“所以弄一顶红轿子搁我床尾啊?”得亏是他,换做旁人,吓都吓死了。
080:“宿主,你没被轿子吓到这个事儿,是不是够吹一辈子?”
陶荇:“咳咳。”
鹤林认真道:“那是我们结婚的信物,是我眼中最珍贵美好的东西,我曾经用它接你拜堂,如今,还想用它接你回来。”
他的面容哀戚,而眼中赤诚。
陶荇盯他半晌,没好气一叹:“本来,你要是没骗我,我那天就要告诉你的,你我结过冥婚,就命运相连,你可以不去转生,我活多久,你就能留多久,你也可以随我去人间生活,自可在光下正常行走,不晒月光,也有血肉之躯。”
鹤林惶惶怔住,好一会儿后,喃喃道:“那就跟活人很像,我是不是等于复生了?”
“对。”
鹤林神色振奋,正要说话,却不知想到什么,眸中的光又散,低头走了两步:“可是……离开这里,有些不舍。”
“我没看出你对这里有半分不舍,你明明不喜欢这里。”陶荇道,“你不想和我去人间,那没关系,可是,禁咒不解,你会变成厉鬼。”
“厉鬼也没什么不好啊,还更厉害呢,至于什么受天地所诛,哎,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,现在干嘛想那么远。”
陶荇走到他面前,缓声道:“厉鬼失神智,不用转生,你照样会忘了我。”
鹤林陡然抬眼。
陶荇淡淡点头。
眼前那苍白面容有几分慌乱,双手紧紧绞着衣上白鹤。
陶荇拉他的手:“你究竟在害怕什么?”
鹤林沉默片刻,终究,深深一叹,道:“我久违人间,这些年世间变化那么大,我去了,也什么都不懂。”
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担忧。
陶荇将他揽入怀:“如果你愿意用心去看,很快就懂了,而且,还有我啊,不是让你依附于我,而是告诉你,你有我这个后盾,完全不用担心没有退路,不过……我尊重你的想法,你要是真的不想去,那……”
“我去。”怀中人说,“我不能化厉鬼,不能忘记你。”他仰头,“我也想和你朝朝暮暮在一起。”
随后,他深吸一口气,抬眼看外面透进来的光:“其实,我很想念人间。”
陶荇浅笑。
鹤林也笑,缓缓闭眼。
浮光微动,岩石动荡,砂砾石子簌簌落下,但寂静无声。
溪水往阴暗地底渗去,花枝腐败,石堆倒塌。
碎石迸溅起尘土,两人相视而笑。
鹤林真正解开了禁咒,他筑造的空间,正在无声崩塌。
在这塌陷之中,鹤林轻踮脚,吻住心上人。
080说:“宿主,此世界任务完成。”
陶荇点头,回吻眼前人。
曾经繁花满地,今已碎石嶙峋,两人拥吻在废墟之上,月光悄然洒落。
天明,陶荇在那墓碑前放上一枝黄花,然后,牵起身边人,走出陵园。
要去晨练的姥姥打开院门,正见外孙回来。
老人家怔了怔:“你不说要去三天吗,怎么一天就回来了。”视线往旁边转,看见鹤林,不禁一喜,“哎呀,你来了啊,太好了,我一直在念叨你呢。”
“姥姥早上好。”陶荇道,“本来是计划三天的,可是,一天他就愿意跟我回来了,便不用等那么久啦。”
姥姥眉开眼笑,拉着二人进屋:“快坐,还没吃饭吧,我给你们弄早饭。”
陶荇刚要起身,被老人一把按住:“我去弄,你好好陪他,对了。”她看向鹤林,“你叫什么?”
鹤林有些局促:“您……好,我叫林鹤卿。”
“好,那我叫你小鹤吧,小鹤,你喜欢吃什么,包子蒸饺,豆浆油条,还是西餐那些,汉堡,牛排?”
鹤林连忙起身:“您不用麻烦。”
“不麻烦,不过你不要总是‘您’这样叫,都是一家人,你跟小荇一样叫我姥姥啊。”
鹤林轻抬眼,眸中微闪,须臾后,小心翼翼道:“姥姥。”
话落,那眸中隐隐有泪。
陶荇轻揽他的肩,对他柔柔一笑。
鹤林擦拭掉眼泪,也笑,回头看,清晨的阳光照进小院,花草随微风而动,小黄狗咬着一片叶,跳来跳去。
人间的阳光,真美。
咖啡店里的店员和顾客们都知道陶老板谈恋爱了,那个清雅的男人,每天陪他来上班,看看电脑,看看书,有时帮店里审核一下宣传方案,或者尝一尝新品,给点改进意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