怒地演讲号召北上。沈勇和朱广茂每天都跟着欧阳他们奔走，直到年初六两家人才来西美这里坐了坐。他们俩去年是从乌鲁木齐直接被遣送回来的，斗志依然昂扬，也没忘记带上年货和礼物。

&esp;&esp;“支边知识青年就不算知识青年了？就不能享受知识青年回城政策？”朱广茂瘦了一圈，嗓门倒没瘦：“我们来得早，比毛发动上山下乡还要早，反而不算知青，你们说这是什么道理？”

&esp;&esp;曹静芝看着和斯南玩在一起的儿子女儿，叹了口气，眼圈红红的：“去年上半年我哥从黑龙江回去了，下半年我妹从江西回去了，就只剩下我回不去。我妈一个月写几封信催。”

&esp;&esp;西美也叹了口气，大哥返城的时候她也以为自己很快能回。新疆的十万上海知青现在谁不气谁不急，兄弟姊妹纷纷返城了，就只剩下他们，支边支边，弄成移民了似的。

&esp;&esp;孟沁把包里的三本集邮簿递给西美：“单位统一发的，多出一些，给斯江斯南和景生玩玩，现在挺流行集邮的。”

&esp;&esp;斯南凑过来问：“什么是集邮？”

&esp;&esp;“就是搜集邮票，你每个月写信给姐姐不是都要贴那个邮票吗？”陈东来笑着打开集邮簿给斯南看，又去五斗橱抽屉里拿出两整版邮票来：“来来来，我家斯好属猴，庚申年金猴，喜庆。正好邮局说今年除夕第一次出了生肖纪念邮票，还是黄永玉原画，我就多买了点，准备送送亲戚朋友，你们也拿一点去用，是不是挺好看的？”

&esp;&esp;“呦，我数数，八十枚一版，你这两版邮票就花了十几块呐。”沈勇竖起大拇指。

&esp;&esp;孟沁接过陈东来撕下来的十二方连，见大红底色上坐着呆呆的大眼金丝猴，就笑了：“嗐！我家老朱也属猴，我昨天还在县邮局想买一套留个纪念，没买着，原来都被老陈你搜刮去了啊。啧啧啧，你这爱子之心呐，行了，托你家斯好的福，省了我一块钱，到时候满月酒补双倍红包给你啊。”

&esp;&esp;众人大笑起来，斯南踮起脚看了看邮票，觉得猴子真讨人厌，她完全不想跟大表哥去景洪看懒猴了，再转头见爸爸笑得见眉不见眼，一只手还搁在姆妈肚皮上轻轻地摸着，两人头靠着头不知道在说什么，顿时怒火中烧，一把抢过桌上的邮票嚓嚓撕了，揉成一团扔在姆妈肚子上：“猴子丑死了！我才不要！谁也不许要猴子！”

&esp;&esp;陈东来看着女儿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和咬着牙的那幅犟劲儿，拦住了西美挥出去的戒尺：“算了算了，两版邮票而已，大过年的别打她了。等弟弟生出来，南南会喜欢弟弟的。”

&esp;&esp;跑出门外的斯南在寒风里大喊：“不可能！我才不会喜欢弟弟！我讨厌陈斯好讨厌猴子！”

&esp;&esp;沈青平沈星星和朱镇宁赶紧追了出去，还不忘回头跟着喊：“我们也讨厌猴子！”

&esp;&esp;——

&esp;&esp;2010年年底，景生问斯南：“我记得当年你好像撕掉了两整版你弟的生肖邮票？80年？”

&esp;&esp;和第三个本命年苦逼战斗还没赢的中年少女陈斯南想了想：“好像是吧，我姆妈气得要打我，我爸还算有点良心，拦住了。”

&esp;&esp;“那你现在可以替你姆妈狠狠抽一顿你自己了。”景生带着笑意说：“80年猴票一整版的最新拍卖价格是一百万——人民币。”

&esp;&esp;那天晚上，斯南郁闷地引用了周星驰的台词：“曾经有真金白银的两百万放在我的面前，我没有珍惜，如果上天能够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，我会说我要，如果非要加个数字的话，我希望是一万张。”

&esp;&esp;赵佑宁笑着说：“是你的就是你的，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，我也认真集了四五年邮，后来搬了两次家，一箱子集邮簿找也找不到了。”

&esp;&esp;斯江白了斯南一眼，倒出四杯酸梅汁：“就是，你还抢了小舅舅那台脚踏车，抢了大舅舅那台摩托车，现在车子呢？”

&esp;&esp;景生端上扁尖小馄饨老鸭汤，幽幽地说：“车子倒算了，黄牌a的摩托车车牌，现在也就十几万吧。”

&esp;&esp;斯南嗷地尖叫了一声，一双筷子跟飞刀似的插在景生手臂上笃笃笃好几下：“顾景生！枉费我对你这么好！”

&esp;&esp;景生抽出筷子敲在她头上：“快四十岁的人了，认清‘活该你穷’这个事实好伐，事实总是伤人心的。”

&esp;&esp;斯南气了个倒仰：“真是奈何明月照沟渠！”

&esp;&esp;赵佑宁和斯江默默地看着她，脸上写着明晃晃的五个大字：你就是沟渠。

&esp;&esp;摔！

&esp;&esp;在院子里玩的孩子们跑了回来：“妈妈！爸爸——姨妈姨父——我们饿死了，可以吃饭了吗？”

&esp;&esp;斯南瞪圆了眼喝道：“就知道吃吃吃，你们是一群小猪吗？洗手去洗脸去！去去去，不许上大桌子，去沙发那边吃。”

&esp;&esp;斯江叹了口气：“你还说姆妈，你现在不就和姆妈以前一模一样？”

&esp;&esp;斯南眨了眨眼：“你这个叛徒！别理我。”

&esp;&esp;第73章

&esp;&esp;正月里，顾南红带着儿子们回娘家，赵彦鸿出人意料地没跟来。顾南红放下斯江斯南景生的压岁钱就又匆匆出了门，万春街的妇女们一整天都在议论她那件耀眼的大红色呢绒长大衣。

&esp;&esp;没等顾阿婆开口问，阿大阿二阿三已经你一句我一句地兜底了。

&esp;&esp;“外婆，阿拉爷娘吵相骂打相打了。”

&esp;&esp;“小鬼头不要瞎讲八讲。”顾阿婆把零食盒子打开来，香瓜子南瓜子五香蚕豆各种桃酥糕点小蛋糕什锦糖琳琅满目，皱着眉看三个外孙：“大人说话声音响一点嘛正常的，不是吵相骂知道伐。”

&esp;&esp;阿三眼明手快抓起一块小蛋糕：“没瞎讲，伊拉天天吵，姆妈还打爸爸。”

&esp;&esp;斯江吃了一惊：“大姨娘打大姨父？不可能！”大姨娘说话可嗲了，而且大姨父那么高，那么壮，反过来还差不多。

&esp;&esp;阿二嘴里塞着奶糖：“嗯，打得可凶了。爸爸脸上都破了。”

&esp;&esp;阿大叹了口气摇摇头：“不行，女人力气太小了。”他站起来比划：“姆妈这样这样打，爸爸轻轻一挡——”

&esp;&esp;三兄弟齐声道：“姆妈就摔在地上了。”

&esp;&esp;阿大乐了：“爸爸赶紧去扶她，被姆妈挠了一爪子，啧啧啧，一串血珠子，气得阿拉爷老头子啊，第二天就回船上去了。”

&esp;&esp;“寒假作业都没空检查。”阿三哈哈笑：“还好还好，我还一页都没做呢。”

&esp;&esp;顾阿婆看向顾东文，顾东文老神在在扬扬眉，摇摇头，他早听顾北武说过那次赵彦鸿断腿事件了，再说顾南红的脾气，就是一朵吃人花，只有男人吃她的亏，她是不会吃男人亏的，清官难断家务事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