姐,想到当年那一场闹剧成就了今日的一切,自言自语道:“太皇太后当时若震怒将我发配去别处,或生或死,必然一辈子遇不上你,不知如今陪在你身边的,会是哪一个。”
玄烨不假思索地说:“大概朕就是孤家寡人了。”说罢深情地拉过岚琪的手,“咱们是天注定的,没有那次,也一定会遇上而后相守一辈子。”
岚琪晃了晃酒壶坏笑:“就算说好听的,也没有酒吃。”
两人嬉笑着化去悲伤,玄烨吃了几口菜,还算喜欢。岚琪问他:“这些日子我不在身边,你进膳可好?瞧着气色是不错,没有为难梁总管?”
玄烨道:“毓溪在园子里种了菜,每日挑一些送来给朕和贵妃几人,比御膳房采买的好,朕很受用。贵妃她们怕朕不够,还都送来给朕,这几日进膳很好,太医都夸朕了。”
他一时心血来潮,与岚琪道:“咱们去圆明园逛逛,你这个儿媳妇真是,好好的园子竟用来种菜。”
岚琪笑:“既然喜欢,还说什么矫情的话。”于是两人一合计,问店家买了几样特色的菜包好,反正街面上没有可逛的,一辆马车往圆明园去。帝妃突然驾临,把胤禛毓溪吓得不轻,毓溪和侧福晋、格格们都在地里忙着,匆匆忙忙来迎驾时,脚上还沾着泥巴。
玄烨随她们到田地里,田埂上跪伏着几位农家。胤禛说是特地请来教毓溪她们怎么种菜的,说皇阿玛既然吃得喜欢,就让她们好好种着,反正闲着也是闲着。
侧福晋年氏陪在岚琪身边,忍不住说:“皇上,我们家福晋每日忙的事可多了,王爷自己要表孝心,却说福晋和我们闲着也是闲着,王爷倒是经常闲大半天,也不见来这边应个景,就知道每天问,种的菜可好?够不够送去畅春园?”
玄烨大笑,说儿子是嘴把式。胤禛瞪着年氏,岚琪搂着她笑:“就是该说实话,额娘怎会不知道,你们福晋操持一个家多辛苦。”
此时格格耿氏抱着弘昼过来了,弘昼一见祖父、祖母,便跑上来撒娇。岚琪要抱弘昼,被胤禛拦下说:“额娘,他结实得很,您别闪了腰。”
一旁玄烨却将孙儿抱起来,弘昼咯咯笑着:“皇爷爷,您怎么没把我四哥带回来。”
弘昼口中的四哥,便是养在贵妃膝下的弘历。毓溪的弘晖、李侧福晋的弘昀虽然早夭,但都在皇家序齿入了玉牒,弘晖是大阿哥,到弘时便是三阿哥,弘历、弘昼排第四、第五,家里都知道,这也是给福晋留一个念想。
岚琪抬眸看向皇帝,玄烨道:“今日难得清闲,朕还不曾好好逛你这园子,带朕与你额娘四处走走才好。”又吩咐,“毓溪去畅春园把贵妃请来,带着弘历一道过来。再把十三、十四也找来,都带着孩子来,如今你们园子大,够他们撒野了。”
方才跪伏着的农家早就起身,皇帝让胤禛赏人家银锭子,岚琪笑道:“银元宝虽好,叫他们怎么去花销,难道一辈子供在家里不成?”便又让胤禛派人去称散碎银子并铜钱来赏赐,这才实惠。
玄烨则笑问农户:“朕这天家,三代同堂祖孙同乐,和你们农家里也一样吧?”
这对中年夫妻丈夫是老实人,吓得直哆嗦,还是女人家应的话,说他们村里大家族如何齐聚一堂,四五代人摆十来桌吃饭,说得天花乱坠,更连连称颂皇帝洪福齐天,直叫皇帝龙心大悦。
之后离了他们往园子深处去逛,岚琪避开儿子说他:“哪有人上赶着叫人恭维你的,真真是老头子了,爱听喜庆话。”
玄烨轻喝:“儿子跟前,你好歹也恭维着朕才是。”
胤禛在后面见阿玛额娘说悄悄话,心中十分安慰,原本见父亲来,他有话想说,但见这美好安逸的光景,还是咽下了。
逛了小半天,佟贵妃带着弘历到了,岚琪前去相迎相伴,再过些时辰,十三、十四带着家眷孩子陆续来。那么巧瑛福晋带着孙子在十三家里,她竟乐呵呵地就跟着一道来,被岚琪嗔怪脸皮太厚,玄烨竟乐道:“你总说岚瑛像朕的亲妹子,既是如此,怎么不能来了?”
如此一大家子人,虽不至于如农家所说要摆上十来桌摆到门外头,但也将大厅堂塞得满满当当。毓溪、完颜氏、兆佳氏等都在旁伺候着,玄烨心情甚好,一连饮了三杯酒。岚琪要劝,贵妃朝她摆了摆手,意思是难得高兴,岚琪无奈,略提了几句,玄烨也知道收敛。
之后听十三、十四说笑话,听孙儿们背诗念书,皇帝的笑声不绝于耳。府里的厨子大展身手,一道道菜不断地端上来。毓溪领着下人往各桌摆铜炉锅子要涮肉,却见小和子急匆匆进来,在胤禛身边耳语了几句。
胤禛脸上的喜色顿时散了,到玄烨跟前禀告:“皇阿玛,太医说皇祖母快不行了,这会子回去,怕是见最后一面。”
厅内顿时一片寂静,零星能听见孩子的声响,也很快被他们的乳母捂着嘴。玄烨手里还端着一杯酒,心下一沉,将酒饮下,与众儿女道:“都散了吧,换衣裳到畅春园去候命。”
众人齐刷刷起身称是,岚琪和贵妃一脸严肃地侍奉皇帝离席。胤禛、胤祥、胤祯都跟了去,福晋、侧福晋们领着孩子离开,毓溪也带着两位侧福晋同去畅春园。
眨眼工夫,刚刚还满堂欢笑其乐融融的家宴,只剩下几口铜炉锅子还冒着热气,汤水咕嘟咕嘟地翻滚着,叫人的心也跟着颤动。
格格钮祜禄氏送走所有人,回眸见空荡荡的大厅,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,何等富贵繁华,却再没有一个人享用,此时此刻徒生出的悲凉感,数十年后仍叫她记忆犹新。
而并非太医扫兴,太后当真已在弥留之际,虽未在那一晚就离世,可三日后,终究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皇帝哀痛不已,坚持割辫服丧,哀悼之情,不亚于当年太皇太后离世。因太过悲伤,皇帝再次病倒,众皇子轮流服侍,并由三阿哥、四阿哥主持料理太后身后事。
太后丧礼前后持续一月有余,康熙五十七年的春节,在太后的丧礼中度过,没有任何庆祝之事,待丧礼过后,已是二月光景,皇帝方重新迁回畅春园安养。
而草原之上,策妄阿拉布坦却趁清廷治丧时,举兵侵扰。
讨伐策妄阿拉布坦,迫在眉睫,这些年朝廷虽未选出领兵的大将,但军火粮草皆已预备妥当,皇帝是决心要灭了漠西豺狼,奈何军中无将不得发兵,到今时今日,再耽误不得。
玄烨在畅春园安养到三月,这一次病倒,不能如往日那般养好后比从前更精神。春暖花开时,他依旧气息微弱,且夜里不能安眠,进膳没有胃口。岚琪与贵妃、和嫔、密嫔等人不离左右地服侍,变着花样哄他进食,可皇帝一直恹恹的提不起精神。
岚琪忧心忡忡地对儿子们说起时,胤禛道:“皇阿玛是为了漠西的事,额娘,您让儿子开口吧,总要有人去打仗,难不成让皇阿玛御驾亲征?做儿子的不在这时候站出来,还等几时?”
儿子是真心实意,可岚琪明白玄烨的决定,他一心一意要送
胤祯去西征,他花心思培养了胤祯那么多年,等的就是这一刻。可是十四至今没开口,玄烨大概是怕,若他下旨令胤祯西征,胤祯推病或找其他借口推诿,那样的失望该多伤人心,玄烨到这把年纪,也会怕他自己承受不住。
“额娘,这次不论您答应不答应,儿子决定了。”胤禛等不及母亲的答复,坚决要提出带兵去。岚琪知道拦不住他,而眼下十四那边始终没有动静,她唯有默认了。
这一天,胤禛早起看下人在地里挑几样菜蔬,他要送去畅春园,顺便向父亲提出征的事。毓溪捧着袍子来找他,穿戴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