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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(1 / 1)

秦颂拂动眼皮,认出胡院长就是网上记载的那位律师胡慕湾,年轻时在南城名气响亮。

“这位是……?”她推了推眼镜,语气很和蔼:“小初的朋友吗?”

黎初从保温杯中倒出一杯温水,递给她:“是朋友!”刚刚秦颂说了,她们是朋友。

胡院长指着床边的椅子:“快坐吧。”

秦颂一言不发地坐下,床上的老人却突然低头凑近,那眼神……像在隔着她看另一个人。

“真是个漂亮姑娘。”她收敛神情,含笑拍拍另一边:“小初来坐,不是说今天炖了鲫鱼汤吗?”

食盒打开后还在冒热气,秦颂恍惚间被塞了两根筷子,她就这么举着,和气质不大协调。

黎初用杓子喂了胡院长一口,嘴角的梨涡浮现:“好喝吗?我可是按照您教我的做法做的!”

一老一小交流着家常,秦颂在这陌生的环境里,竟然不知不觉吃完了这顿饭。

饭后,胡院长打起毛线,黎初伏在床边,头枕在手臂上安静地看她。

秦颂想抽烟,望着两人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场景,手在口袋中刮蹭,然后默默合上了烟盒。

秦臻的手术晚上八点做完,推回来的时候,秦颂正撑着下颚听胡院长说一位姓唐的朋友。

床恰好准备路过病房,秦颂微微点头以示离开,然后回到了七零四。

黎初眼巴巴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缝。

“是你喜欢的人吗?”胡院长理好毛线,声线低沉温和:“很像我一位故人呢。”

黎初不好意思:“还有人跟她一样冷淡吗?”

胡院长看似在回忆什么,眼尾的笑纹加深:“倒也没有她这么冷淡,平常交流没问题,就是也很不拘小节,总不受约束。”

“她吃了很多苦,身体不好,已经走了快二十年,我每年都去为她扫墓,今年怕是不行咯。”

黎初鼻子和眼睛酸涩得不行,却又固执地不肯哭出来,手无意识地抠床单:“谁说的,您要是想去我就陪您去,下大雨下大雪都去!”

说完像是怕対方拒绝,学着秦颂签协议的样子,翻出纸笔:“我们现在就约好,签了可不能反悔啊,谁反悔谁是小猪!”

胡院长一惯纵容黎初,慈爱地笑着,随她抓起手指“强行”签下名字。

两边的病房一明一暗,气氛不同,悲伤却是相同的,凌晨之后只能留下一位家属,叶婉清替代了秦颂,林知言替代黎初。

她们一起进电梯,又在电梯里沉默了很久,黎初偷偷睨身边的人,想说话又不敢说。

秦颂的风衣许多天没洗过,沾着不合时宜的污渍,这些污点不该出现在她身上,想来原因出在秦臻的病,根本没有时间打理这些。

黎初别开视线,抬头望层数,临近三楼时,电梯咔嚓咔嚓响了几声,突然就断电黑了。

她们停在三层,播报的声音听起来电流不足,断断续续之后再无声息。

黎初吓得心口疯狂跳动,险些把自己撞晕:“怎么了!怎么就停了?!”

声音委实凄惨,还带着无尽的慌张,漆黑里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,一个慌张急促,另一个病态般地,从微弱变成了……沉重。

黎初按了按警报铃,没有响应。

一直保持缄默的秦颂此时突然动了一下,声响非常大,黎初打开手机灯,发现她竟然坐在地上,膝盖处很红,像是重重跪倒才有的伤痕。

“你怎么了?”

秦颂没有回应,试图抬手去抓电梯的栏杆,黎初注意到这隻手白得将纹身都褪了层颜色。

手背好看的骨节沁着汗,她用灯照亮対方全身,汗水浸湿了鬓角的发,将粉色染成了玫红,好几颗水珠从修长的颈骨下滑至衣领。

秦颂脸色极尽苍白,眉头紧皱着,她在害怕什么,又在极力克制这份害怕,下唇咬出血色的圈,摧毁了这个人的有条不絮。

黎初觉得她在忍,她总能从容不迫,怎么会容忍自己跌下神坛,和凡人混为一体。

格格不入到不正常,黎初彻底放下了恐惧,対比怕黑,更可怜的是秦颂。

可秦颂又动了,急躁地扯开领子,扣子因为暴烈的动作崩坏,哒哒掉在电梯角落。

黎初蹲下身捡起扣子,用袖子替她擦汗,从心底搜寻出安慰的措辞:“很快就能出去了。”

秦颂身体起伏的厉害,连胸脯也在上下升沉,嘴唇张开,仿佛光靠鼻子不能通气。

“你是不是很不舒服?”黎初跟着出了身薄汗,濡湿的刘海贴在额头,因为电梯不运转,空气开始变得稀薄,她不得不脱掉外衣。

见秦颂的外套渐渐变成深色,黎初眨眨眼,小心翼翼又胆大至极地伸手,把対方那件脏兮兮的外套缓慢剥离,丢到一旁。

里面的衬衫近乎贴在皮肤上,隐约现出纹身的斑斓,她的衣领扣子坏了四五颗,敞得非常大,褐色的肩带垂挂在手臂,腹部纹了一道符。

血色的符被设计成箭羽的模样,将她整个上半身穿过,箭头恰好衔接胸口的花纹。

黎初第一次见到这么完整的刺青,如果不看仔细,会有开膛破肚的错觉。

她想起包里还有瓶矿泉水,于是咬住手机翻出来,拧开瓶盖喂给対方。

秦颂喝不进去,还呛了一下,浓密的睫毛不断颤动,从嘴角抿出的水打湿了锁骨的银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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